歷史。文《台灣篇》

欠缺數據‧上下脫節‧理念治國

羈絆了中國的腳步【文 / 尹萍】



當荷蘭人用商業的觀念,數字話的管理來治理台灣和其他殖民地時,向以「天朝」自居的中國,卻處於一個極大的困境而不自知。



一百多年以後(一七七六年),英國經濟學者Adam‧Smith在他的名著「國富論」中說:「現在看來,中國長久以來便處在停滯狀態。」他發現馬可波羅筆下的十三世紀中國,與十八世紀旅行者所描寫的中國「幾乎毫無出入。」



他題出一個假設:似乎在馬可波羅抵達中國之前很久,這個國家已經達到它所能達到的最富裕狀況,受限於它的體系制度,再也不能進步發展。



是什麼樣的體系制度,羈絆了中國的腳步?有史學家認為,是管理者依仗虛空的倫理道德而不重視實質的法律制度。



中華帝國發達得太早,使管理者技術跟不上。史學家黃仁宇指出,人口與財富增加了,經濟規模龐大了,傳統中國的官僚卻繼續沿用「誠意正心」的泛道德統治方式,完全不能掌握數據,作實質管理。財富累積之後該怎麼辦?沒有人有具體觀念。



宋朝是最會累積財富的朝代。開國不久,宋太宗趙光義的時代,首都開封的國家倉庫裡便發現堆積的軍用雨衣和帳篷有「數萬段」已經破損。南宋直到滅亡,市面的繁華景象仍讓來自商業之度威尼斯的馬可波羅驚嘆,政府卻無法動員這經濟的力量,挽救國家於危亡。



難道沒有人想過「圖法變強」?北宋第六個皇帝神宗時代,全國各地的各種倉庫都滿得再也裝不下了,他知道「當今理財最為急務」,大膽重用翰林學士王安石,推動相當接近現代經濟理論的新法。



但是王安石搭的是一座空中樓閣。十一世紀的中國完全不具備現代化的基本條件:行政體系不健全、司法不獨立、民法不完備、私人財產不受保障、人民不識字、基本統計數字不存在或不正確。變法未成,還引發綿延幾十年的黨爭,由「國家大政該怎麼處理」的事實爭執演變成人身攻擊,再演變成道德論爭。結果是「宋人議論未定、金人兵已過河」,間接促成了北宋的覆亡。



保守作風壓抑經濟



三百年後(一三六八年)明太祖朱元璋以貧農子弟登上帝位。孤苦、悲慘的童年經驗讓他深深體會到:在上主政和論政的知識份子不經切實了解,輕率以抽象理念推動改革,只會使平民百姓更受其苦。他甚至公開指責,像王安石之類主張變革的都是「壞人」。



另外,朱元璋體恤老百姓的血汗錢,極力精簡政府的人事經費,縣官常常是孤身一「官」上任,其餘政府職員(吏)都沒有定額,要向民間徵召義務輪流擔任。這制度使得縣官非得與地方勢力結合不可。官員的俸祿也非常儉薄,要保持清廉幾乎不可能。



明史專家黃仁宇在「萬曆十五年」一書中就曾舉例詳述,十六世紀著名的清官海瑞,官至二品,死時只有二十兩銀子的遺產,連辦後事都不夠。



行政費用太少,政府無法進行調查、統計的工作,更不要說作前瞻性的規劃。明朝除了朱元璋在位時做過一次全國普查之外,以後再也沒辦法做。只過了幾十年,所有的資料都與現況不符,後來的官員不管,還照老資料徵稅。所以房子老早賣掉,田地變成河床,原來的屋主、地主還得照繳房稅、地稅,這種叫老百姓笑不出來的笑話很多。



朱元璋這種保守做法壓抑了經濟活動。他崇尚「儉樸」,歧視商人(商人不許穿綢衣)、打擊地主(藉各種理由清算地主富戶,浙江一代的有錢人差不多被殺光)、禁止對外通商(下令「一片不板也不許下海」)。他希望拉平貧富差距,並採用中央集權的高壓方式來強行控制,要全國向最低標準的貧下中農生活方式看齊。近年來有些學者拿朱元璋與毛澤東相提並論,從很多方面看來,朱元璋真可算是早期的共產主義者,致力於把中國變成一個「平均」的社會。



但是「上有政策,下有對策」,高壓的政策違反現實,行不通的時候只好權宜、將就、或陽奉陰違。中國太大,又缺乏一套完整的控制體系,上層政府與下層百姓各行其是,地方政府也常常裝聾作啞。「片板不許下海」的命令就是一個例子。浙、閩、粵沿海人民事實上「以海為田」,漳州、泉州的人往來日本、台灣「直如自家後院」。荷蘭人當初之所以佔據澎湖不肯退去,便因為閩男炎海的商人紛紛載貨去與他們做黑市買賣,看起來大有可為。



其實,這些現象直到今天仍隨處可見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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